刘东华
江苏省“333工程”高层次人才
南京市“五个一批”人才
记者 | 张甜甜
编辑 | 祁绩
设计 | 鲜曼青
排版 | 王婧
校对 | 熊向宁
“ 通过博物馆文物承载的历史信息，来让人们看见历史沧桑，留住文化根脉。”——刘东华
成为一名“博物馆人”，是南京市博物总馆党委副书记刘东华最自豪的事情。
有人问他，生日是什么时候？他总是笑眯眯地回答：“5月18日嘛。”
这实际上是国际博物馆日，比他的真实生日提前了两个月。
自1997年进入博物馆系统，5月18日就成了刘东华的“另一个生日”。
怀揣让文物“活起来”、让历史“进人心”的目标，二十多年间，这位博物馆人致力于博物馆的研究、修缮、记录、推广，为让博物馆永葆青春、让历史文化绽放异彩不断在努力。
用“好故事”圈粉“年轻人”
1997年，刘东华从厦门大学历史学系毕业，进入中山陵园管理局孙中山纪念馆从事文史研究工作。
刚入职的那段时间，刘东华每天要翻阅大量文献资料，研究大量的文物，做与孙中山相关的专业研究。
地处钟山风景区的纪念馆远离闹市，树木蓊郁、鸟鸣山幽。在这里工作，时间感与别处不同。
“说从来没焦虑过，那是假话，那里和外面那些企业相比，确实是两个世界。”刘东华说，“可是当你真正沉下心去做，越研究就越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。”
2004年，东南大学的刘友鹏教授将珍藏多年的“孙中山奉安大典纪念章”捐赠给了纪念馆。这枚章是在1929年为纪念孙中山先生安葬而铸造发行的大铜章之一。铜章背面镌有吴敬恒先生阴文篆书：“孙中山先生安葬纪念”“中华民国十八年三月十二日”。
孙中山奉安大典明明是1929年6月1日举办的，为什么纪念章上题写的是“三月十二日”呢？
刘东华和同事一起研究了相关的视频和文字资料，将那段历史进行了还原。
原来，国民党中央本来定于1929年3月12日为奉安大典日期，但中山大道工程来不及完成，才改为6月1日，而奉安纪念章是在决定改安葬日期之前就向美商定造了。
“单独看，一枚纪念章嘛，你可能觉得没什么，但如果结合当时的历史来看，就能发现，它的背后其实隐藏着诸多故事。”
感慨之余，他写下了《1929年奉安大典的纪念品》《孙中山安葬日期的四次变更》等多篇文章，讲述这枚不同寻常的纪念章背后的故事，于历史深处打捞起沉积的记忆。
从1998年开始至今，刘东华写过很多篇文章：《不尽的情结》《铜像悠悠寄深情》《紫金山藏经楼》《建造中山陵的上海三家营造厂》《鲜为人知的民国时期江苏革命博物馆》《中山陵碑廊与冯玉祥》……这些文章中都饱含着他对博物馆文化传承功能的探索。
如今，刘东华还时常在节假日去博物总馆下属的各博物馆逛逛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着精致的华服、云履鞋，打着油纸伞来拍照、看展、学习的年轻人越来越多。有网友在南京市博物总馆微博下调侃道“原来还有这么多故事，中了你的‘安利’，别催了，一定来……”
△穿着华服的年轻人参观六朝博物馆
刘东华感慨：“作为博物馆人，除了研究保护，还要会讲故事，通过我们的努力，让更多人尤其是年轻人愿意走进博物馆，自发成为传统文化的实践者和拥护者。”
从“小文物”看见“大历史”
刘东华觉得研究文物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。
“那些乍一看长得差不多的瓷器，其实来自不同的年代、有不同的故事，它们都是历史的积淀，就像树木的年轮一样，能让你从中看到不同时代人类历史文化的变迁。”
让刘东华印象最为深刻的，是他调入南京市博物总馆期间，在总馆下属的六朝博物馆看到的“青瓷釉下彩羽人纹盘口壶”。
作为六朝博物馆的镇馆之宝，这件文物在2013年被国家文物部门定为“永久不可出国出境展览的文物”。
△六朝博物馆展品“青瓷釉下彩羽人纹盘口壶”
“过去我们一般认为，釉下彩的第一次成熟在唐代（618年－907年），但这件文物是1983年在南京雨花台区的一个东吴(229年-280年)墓葬中发现的，后来，考古人员又在墓葬中陆续发现了更多的釉下彩残片以及完整的器物，这就能判定在东吴时期我们就已经迎来了第一次釉下彩工艺的成熟，这比之前学术上认为釉下彩成熟期要早了近500年。”
“一个很小的物件，背后却可能反映的是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一次质的飞跃。”刘东华觉得，这正是博物馆存在的意义。“通过博物馆文物承载的历史信息，人们能看见历史沧桑，更能留得住文化根脉。”
用“心中秤”守好“国家宝”
跟儿子聊自己工作的时候，刘东华总爱说，博物馆人要有“三心”：“首先是热心，得先喜欢；第二是专心，你要不断学习，掌握专业知识；第三，是初心，要耐着性子做，不改变。有了这几个心，你才能把博物馆建进人们心里。”
2016年，刘东华调任南京市博物总馆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馆长，负责南京市重点文化工程——“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基本陈列改造项目”。
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成立于1956年，博物馆所在的瞻园，是南京现存历史最久的一座园林。
“亟需修缮的地方太多了。”站在昔日的“金陵第一园”里，他觉得心疼。“文物应该保持健康稳定的状态。大家喜欢，乐于接受历史教育，它才最体面、最有尊严。”
可着手干起来，难处太多了。
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，地砖、墙体都不能破坏。但为了保障展览环境和效果，电线、网线要布，安保消防设施要配，部分文物展出环境要恒温、恒湿，控温设备还要装，建筑要和园林融合，材料要细挑。
怎么办？
“只能不停地磨哎。”刘东华笑笑。那段时间，馆里的工作人员一起“头脑风暴”，讨论怎样修缮能更科学、更合理、更巧妙。“哪怕是一根暗线的铺设，都在设计布局上花了很大功夫，几乎就是‘螺丝壳里做道场了’。”
有次刘东华巡馆，发现展柜的木板质量不过关，他立刻让施工队返工。同事们第一次看见平时“特别有亲和力”的馆长发这么大的火。
有人小声说，“这么点小地方，不影响展示效果，没人注意。”
但刘东华一点不含糊：“做博物馆修缮改造，要的就是责任心，你心里得有杆秤，得自己给自己立规矩。”
正是靠着这杆秤，他带领团队完成了瞻园防雷、灯光亮化工程，瞻园布政使衙署修缮……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完成了“第一次全国可移动文物普查”3413件/套文物藏品的普查工作，并因此获得了“江苏省第一次全国可移动文物普查先进集体”表彰。
△游客在参观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
“博物馆变样了！”逛园子的人多了，进馆参观的人也多了。游客们在园里拍完照，总忍不住再进博物馆看一看。
以“好展陈”浸润“观众心”
2017年7月，刘东华任南京市博物总馆党委副书记、研究馆员，去年，他被聘为南京艺术学院兼职教授。受邀演讲时，他总会唱两句改编的歌词:“我们博物馆大门常打开，开放怀抱等你，拥抱过就有了默契，你会爱上这里！”
从中山陵园管理局孙中山纪念馆到南京城墙保护管理中心，到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，再到如今的南京市博物总馆，这些年他靠着这份喜欢一路走下来，也希望这种喜欢能感染到更多的人。
“以前，你可能只要布好展，然后开门等着人进来就行了。”刘东华说，“现在不一样了，你必须跟着时代的节奏琢磨受众的需求，以什么话题、切入点能把人吸引过来，用什么方法、技术让受众看进心里，这样才能让文物活化，博物馆的存在才有意义。”
此前，刘东华在南京市博物总馆下属梅园新村纪念馆布展，给一件重要文物设独立柜，那是一件不起眼的被子，也是第一次展出。这床绿色蚕丝套的棉被是周恩来在1946年至1958年期间一直使用的。“这样，周恩来严于律己、清正廉洁、勤俭节约的形象一下子就具体生动了！”
刘东华说，“你得把布展做到有深度的同时，更有'温度'，让大家愿意停下来，立住脚，用心思考，润物无声。”
△中共代表团梅园新村纪念馆
如今，刘东华又开始研究起虚拟现实、人工智能、5G。去年9月，他的《5G技术赋能江苏省智慧旅游创新发展研究》课题获得2020年度江苏省文化和旅游科研课题资助项目，《激活与共享：新时代行业博物馆文旅融合实践与模式研究》获得2020年度江苏省文物科研课题资助项目。
在刘东华看来，每座博物馆都不能关起门来想当然，要让观众发掘到其中的乐趣，愿意走进去，把逛博物馆变成生活的一部分。
让“新工匠”打开“新窗口”
“让我欣慰的是，这几年新入职的年轻员工，不仅能沉得下心学习历史文化知识，还会活用新媒体，不断追求着时代发展中先进技术、方法和理念，不断积累沉淀，慢慢在智慧博物馆建设过程中发挥作用。”刘东华十分感慨，“这是另一种‘工匠精神’。”
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，是每年双十一期间都要在微博上被“cue”的“剁手俑”。
△网红“剁手俑”
“这件陶俑不是残的，而是完整的，但由于木手和手中的道具早已经朽烂光了，因此才给后人‘剁手俑’的错觉。”这是六朝博物馆账号日常发布的一条微博。
没想到这个憨态可掬的“剁手俑”形象却被网友们频频用在了双十一再买就“剁手”的配图上。
因为擅长从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中捕捉年轻人的兴趣方向，用有趣而巧妙的方式揭开博物馆内隐藏的小美好，刘东华口中“可爱的新媒体团队”让更多年轻人通过网络与历史“相遇”。“通过一个文物让话题火起来，我们再去做知识普及，人们参观博物馆的热情也被带动起来了。”他感慨，“这样多好啊。”
唯有一代代人的实践与碰撞，交汇出更大的浪潮，博物馆才有可能向着未来继续奔涌前进。
刘东华有信心，越来越多的同行者正在赶来。
*文中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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